相久大是谁?他曾是某公立医院神经外科医生,6年前,他辞职卖房,先后投入500多万元,创建了中国第一家也是唯一一家植物人安养中心。累计近80名植物人在这里,像植物一样呼吸、,直至生命之光消逝。 植物人不是一种特定疾病,而是属于医学上“意识障碍”中的严重者。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天坛医院神经外科赵继院士在年初的一篇论文说:美国意识障碍患者的总数,大约有30万,儿童大约有12万。中国尚无准确数字,保守估计每年新增约10万例。 这个不算太小的群体,却彷佛在这个世界并不存在,只有他们的家庭在无助中“舔舐伤口”。在26年的执医生涯中,相久大遇到不少这样的病人:因种种原因成为植物人,回家疗养却得不到良好护理,平均3—5个月便去世了。 “在医院或专业安养机构,植物人期限一般平均能有一年半到两年。”植物人也是人,是人就有权,相久得这条可以走通。2014年,他正式从医院辞职,这条不算平坦的道。 这里是一座远离闹市的中式庭院,33个植物人在这里延续生命——小至因体育课跑步导致心脏骤停的14岁少年,老至93岁的重病老人 这里是一座远离闹市的中式庭院,33个植物人在这里延续生命——小至因体育课跑步导致心脏骤停的14岁少年,老至93岁的重病老人,他们有的眼睛微睁,有的时而无意识扭动身体,但多数时间都安安静静躺在床上。 这里有20多个护理人员,均为护理专业毕业的,每个病区2人一组,分为早晚两班,这些植物人:每天5次营养均衡的流食,一次牛奶,晚间视情况加餐一顿;定时翻身,避免卧床病人最怕的压疮,每周洗一次澡。 这里,除了相久大头发花白,护理人员都很年轻。相久大说,护理人员年纪最大的是长,是1987年生人,其他均为“95后”,还有两个“00后”。这在从业人员以40岁—50岁人员为主的养老康养领域,是相当罕见的。 丁遥是一名“00后”,今年刚从医学院毕业,看到对安养中心的报道后,便主动来到这里。半个月时间,丁遥已掌握了植物人护理的日常工作。看到病床旁的监护仪显示病人血氧饱和度下降,可能是呛咳,丁遥便赶紧为病人吸出痰液——右手拇制吸痰管负压,左手将吸痰管插入气切管内,由深至浅缓慢提起并旋转,将痰液吸出。丁遥的熟练操作,很快让病人恢复了顺畅呼吸。“护理植物人必须掌握吸痰技术,这个非常关键。”相久大说。 曾在医院实习将近一年的丁遥,很喜欢现在的工作:“日常工作跟医院差不多,也类似,但压力没那么大。”才20岁的丁遥一脸稚嫩,笑起来眼睛弯弯,露出一口洁白牙齿。 在相久大和早期护理人员的“传帮带”下,这些年轻人把病房打理得干净有序,他们照顾的病多皮肤有光泽,很少出现植物人常见的“压疮”。看到亲人在这里确实比在家里更好,家属们很多。 在家里疗养的植物人,平均期限为3—5个月。不少植物人家庭为此倾家荡产,家属还背负沉重的心理负担 创业前,相久大在某公立医院担任神经外科医生、门诊部外科主任。“仅仅是我所在的医院,从上个世纪每年出现一两个植物人,到后来每年都有七八个植物人。”相久大说。 与频相报道的植物人促醒案例不同,多数植物人苏醒的希望渺茫。据《新京报》报道,从2010年开始,陆军总医院附属八一脑科医院功能神经外科每年收治300—400名植物人,其中只有约两适合接受手术,而在这些人里,约有25%—33%可以醒来。但是,医学上的促醒并不一定是人们理解的促醒。 “多数被的植物人仍是重度‘残疾’,达不到能说能走,像正一样自理。”相久大说。这意味着,维持现状就是多数植物人的现状。 他告诉记者,在家里疗养的植物人,平均期限为3—5个月,这些植物人一般有两个结局:一是由于营养不良,最终“”死亡;二是由于呼吸道堵塞,窒息死亡。而且,还有不少植物人家庭为此倾家荡产,家属还背负沉重的心理负担。 2014年,他毅然辞职,带着手里的50万元现金,卖出一套100多平方米的房产,又抵押了另外一套房产,先后投入500多万元,期望为植物人群体找到安身之所做些努力。 相久大为中心取名为延生安养,延生的意思是延续生命,安养的意思是抚养,这里的,既包括植物人,更包括植物人家属,让家属回归社会。 这里的第一位病人小聪,原本计划和北漂10年的丈夫小唐回老家开餐馆。2012年9月的一场车祸,让小聪成为一名植物人。在医院两年半的治疗时间里,小唐辞去工作,在医院全天陪护。然而,每年近70万元的医疗费,让两人的积蓄和肇事方的赔偿逐渐见底。 相久大说,把小聪送到安养中心后,小唐似乎暂时放下心中的石头,沉沉地睡了三天。之后,小唐在重新找工作,每周放假过来陪小聪。2016年初,朋友邀请他去江苏创业,见小聪状态稳定,小唐放心地去了江苏,了创业道。 死亡在这里并不罕见。在病人去世后家属送上锦旗,这在医院极为罕见。但在相久大这里,锦旗几乎挂满了一整面墙 事情并没有预想的顺利,相久大原本计划将机构设置在天坛医院附近,但得知他租房的目的后,没有房东愿把房子租给他,觉得“晦气”。 不得已,相久大只能一北上,直到曾经的一个患者家属得知情况后,把密云水库边的一处房产租给他。 2015年,第一个病人小聪来到这里,她的家人是由相久大此前的同行推荐过来的;第二年又来了2个病人,第三年来了6个…… 植物人的护理并非易事,需要多学科医学知识。创业前3年,相久大重新开始学习护理学、急诊科、呼吸内科、重症医学,甚至还要查阅普通外科、泌尿外科、妇科的学术书籍和。 这一走来,相久大得到了同行的支持。在各种同学群、职业交流群,各科同行都愿意积极回答他遇到的问题,相久大不断学习吸收,几乎成为一名“全科医生”。 与相久大熟悉后,不少家属提出特殊需求,比如,希望每天给病人播放解闷。为此,相久大还特意更新了合同,病人家属可在入住前填写病人喜好,比如喜欢什么歌曲、喜欢什么影视剧、喜欢什么明星等。 今年8月初,一位87岁、入住仅12天的董老太,由于突发心脏骤停去世。入住前,家属缴纳了7500元护理费用,相久大折算护理费和急救车费用后,将剩余的4400元微信转回家属。 “相院长,钱不必退回了,我们捐给中心,表达我们的一点心意和对您及贵中心的崇高!您做的是大好事儿,,为病人家属排忧解难。”董老太的女儿在微信回复。那日,家属在殡仪馆举行了告别仪式,送走了董老太。 死亡在这里并不罕见。在病人去世后家属送上锦旗,这在医院极为罕见。但在相久大这里,锦旗几乎挂满了一整面墙。 相久大说,植物人最失能、最失智、最残疾,也是最弱势的群体,不是之一。但目前植物人仍然没有被归入到残疾人行列,不能够享受到残疾人的一系列社会保障以及福利。 早在2014年为安养中心办理经营许可证时,相久大发现,没有任何一家行政部门同意审批与植物人安养相关的机构。最后,他以创办残疾人托养扶助中心的名义,在密云区民政局拿到了“民办非企业单位登记证书”,主管单位是密云区残联。 但是,安养中心搬家以后,登记证书将于今年8月到期,需要换领登记证书并更新注册地址,但是密云区残联告诉相久大,他们不再同意做安养中心的主管部门,相久大需要自行寻找业务主管单位,这相当于宣布相久大的机构从此为非法经营。 村欲情史 今年7月,这种状况开始出现转机,由市民政局牵头,召集市卫健委、市残联有关部门来到相久大的机构,解决了相久大的“燃眉之急”——今后机构可能将归入到民政部门管理。 7月25日,相久大在微信朋友圈发布一条信息:床位已经收满(34人),准备继续9—12张。这也意味着,安养中心可以实现收支平衡,不用无止境地投钱了。 相久大向记者透露,结合托养中心发展实际状况,他计划继续扩大规模,在距离城区更近的六环旁边,与一所养老院合作建立安养中心分支机构,服务更多植物人。“不久的未来,连锁复制这样具有慈善公益性质的模式,也会成为可能”。 相久大的雄心不止于此。他准备输出一套植物人的护理技术和正规的培训体系,“目前已经基本成型”。他希望通过培训,能尽一分气力——让植物人的更有质量、逝去更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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